【家园小说】顾老二创业记

笔名情诗大全2022-04-22 11:03:554

顾老二创业记

顾老二本是有正名的,可他的正名除了户口本、身份证、上报资料、签名等等场合能够派上用场外,其余时间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如。方圆村子的乡里乡党不喊他的正名,总是说顾老二长顾老二短,人家顾老二咋咋咋成了村子周围乡党们口边的烟袋锅子一样,有空了就扎在嘴上,吧嗒吧嗒地抽几口,然后吐出一串串刺鼻的烟雾。在乡党们眼里,说起这顾老二就跟这旱烟沫儿一样,是有滋有味的。顾老二周围的常打交道的关系户客户,客气点的叫顾老板,熟悉的关系铁的就喊顾老二。顾老二也被喊习惯了,也接受了这方水土培育出来的乡党们的倔劲。他现在是旭日包装材料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不过大多数时候大家伙还是喊他“顾老二”。

其实,不用说,顾老二这名字是有些来历的。关中人弄事,是讲究刨根问底的,一件事不弄个底朝天,是不肯撒手回家抱老婆睡觉的。他们的倔劲上来了,不要说是九头牛,你就是开着坦克也是拉不回来的,那怕让坦克压碎了扬了灰冒了烟,死倔死倔的脾性是改不了的。

顾老二的爷爷就是这么个脾气,也跟着这个瞎瞎脾气吃了亏,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顾老二的爷爷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合作化运动的时候上吊死的。眼看着要让自己亲手置办下的家当,全部要上交入初级社了,老人实在就想不通,也怕工作组的人找他的麻烦,于是揣着“我是自个置办下的家当,我一没偷二没抢,你们还有天理没有”的最后诘问匆匆结束了他六十五岁的生命。打此,花城人没有不佩服老汉的。老汉一辈子辛辛苦苦创下的大部分家业最终都入了初级社,最后归了生产队。因为顾老二的爷爷曾经是他们那个家族里的老二,后来上吊死了,人都说顾老二怎么了怎么了,不提他的正名,说那老汉是真正的老汉,那老汉倔着呢,他就吃了这个瞎瞎脾气的亏了。现在的顾老板顾董事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后,自己就张罗着扑通着生意。村里人看他整天夹着个破自行车走村串户,卖塑料收废铜烂铁旧报纸,成天不沾屋地折腾,就说该不会又是个顾老二吧。正好,顾老板上头有个哥哥,排行老二,于是村里人慢慢地都喊他顾老二了。

初试牛刀

顾老二迷上了做生意。他夹着破自行车串村入户的时候,许多人投来的多是不屑的目光。加之那时候花城人还不信,离开了脚下的黄土窝窝,你顾老二还能弄成别的事情,还能成什么气候。

顾老二闷声不响,把自己用破自行车弄回来的废旧玩意交到花城供销社的废品回收门市部,又从街上的百货批发部弄回来一些梳子、顶针、裤扣、别针、拉链、袜子、松紧、塑料刷子等等针头线脑,来来回回地滚着雪球。慢慢地雪球滚得有点大了,自行车满足不了他的运输需要了,他就换上了毛驴车。关中毛驴多,除了耕田种地,还能跑腿赶路。于是,顾老二就从经纪杨定娃手上拉回了这个不高不低、不大不小、不肥不瘦的毛驴驴。当时的价钱不多不少,整整五百块。

当顾老二把驴拉回花城的时候,花城人正在南墙旮旯谝闲传说故经。见顾老二拉了毛驴回来,走到人堆跟前了,就都停住了正谝的话头头,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那黑白相间的毛驴身上。关中的毛驴,都是一个式子,浑身黑不溜秋的,肚子底下眼圈周围却都有些白,尤其肚子底下的白最是显眼,所以当地人形容一类的人或事物总爱说“黑驴白肚子―――一溜子货”。这成了关中民间的歇后语。虽然这语言上不了大的台面,但花城人觉着却分外地亲切,犹如娃娃是自家的好,老婆是别人的亲一样。

等顾老二拉着毛驴走开回家了,人堆里就又泛起了新的关于顾老二的话题了。

顾老二才不管这些人茶余饭后,冬天南墙旮旯,夏天凉树底下,有空就东家长西家短天之南海之北有一折没一折的梦幻神游了。

写到这里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话,他说他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顾老二呢正是这样类似的人,他是把别人谝闲传说故经的时间都用在了做生意上。

就这样三年五载,顾老二风里来雨里去,早上出门不见红,晚上回家黑漆漆,鞋不知道跑破了多少双,话不知道说了多少箩筐,路不知道走了多少九曲十八弯,村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来回,终于完成了他的原始积累。

鸟枪换炮

生意人跑惯了,在家里是呆不住的。顾老二呢越跑也眼界越开阔了,花城呢,这方当地人眼中的风水宝地可怎么也拴不住顾老二野着了的心。

说花城是风水宝地也并非言过其实。花城位于关中平原北部,铁镰山南麓。北依铁镰,南眺西岳,东观黄河,西临洛水,土地肥沃,人杰地灵,物埠民丰,风调雨顺。顾老二连年在外奔波,一颗心慢慢地越来越是膨胀了起来,如充着气的气球。只要梦想不曾破灭,生意的气球就会相当地引人注目。顾老二着实是有着一番梦想的。只是他的梦想被他家乡那帮子只知道冬嗮暖暖,夏纳阴凉的乡党们,当成了闲传一样地谝着。可他们并不知道顾老二真正的想法。

顾老二懂事以后知道了爷爷曾经的往事,也非常难过。可谁叫爷爷偏偏生不逢时呢。爷爷靠辛勤劳动置办下来的家当却说充公就充了公,让倔劲十足的爷爷上了吊归了天。其实,如果按照如今的时代来说,那些顾二爷亲手置办下来的家当,是勤劳致富的结果,现在不但不会随随便便那样被充公,还会得到有效保护。顾二爷应该算是勤劳致富的典型。但在那个时代,顾二爷积攒下来的不是财富,而是刺心的伤痛。就冲着这一点,如今顾老二都要甩起胳膊挽起袖子,好好把日子扎扎实实地过起来。让乡里乡党们看看,他们顾家还是顾家,他们顾家还是有能耐的。所以爷爷临走时的那句“我是自个亲手置办下的家当,我一没偷二没抢”的余音始终绕在顾老二的耳畔。

顾老二做生意始终坚持一不偷二不抢,光明正大,公平合理,因而他才越走越远。顾老二不但这样坚守着这一条,还遵循着一个更高台阶上的东西,他的生意经中,这应该是最富有特色的感悟和信条吧。大家可能忘了,早些年顾老二卖百货时,带着松紧。这松紧是农村人做鞋、做衬衣少不了的物料。松紧鞋上用的是宽松紧,片状的;衬衣上用的是圆松紧,细长的。顾老二在松紧上体味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商学院的教授们课堂上讲授不出来的。顾老二说,这松紧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能松也能紧,因为能松能紧,所以才有了大的用场,人们才离不了它,才需要它。当然能松点的时候尽量松点,别紧得隔扎扎的让人不够用。所以量松紧的时候,全在量的人的手劲上,手指上拿捏的力度、松紧、快慢,都大有关系。这一松一紧间,良心彰显无遗,宁可多给几厘米,不可少裁半公分。多一点无益,少一点不够用,岂不让人干着急。一松一紧间,做人经商的境界全出。其实这个时候,尺子只是一个工具了,良心才是真正的尺子。这个文化程度不高的顾老二能从实际中弄出这么一套学问来,端的是让人刮目。所以他进那个村,生意特别好,大姑娘小媳妇老婶婶都抢着买他的百货,让他很快地完成了原始积累。

当顾老二开着手扶拖拉机回到花城的时候,那帮子闲汉依然在老地方谝着故经磨着牙,抽着旱烟玩“跳井”“狼吃娃”(关中民间游戏)。一伙人听着拖拉机的轰鸣声,个个便伸长了耳朵,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个一天两头见不着的花城的“怪人”,心里翻腾着别样的滋味。而开着拖拉机的顾老二呢,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把机子开到大家伙扎堆的地方停了下来,择下了档,减小了油门,踩上了刹车,但没有熄火。拖拉机懂事似的按照顾老二锁定的油门通通着。那通通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躁,如吃饱了奶,瞅着外面世界的婴儿,不时发出惬意的呢喃。

顾老二走到大伙中间,用还算不太脏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带屁股的香烟来,一个一个地散着,一根一根地发着,接烟的人面带不同的色彩都接住了顾老二递上来的纸烟。爱开玩笑的虎娃说,哎呀,顾二叔,几天不见你的嘴都啃上带沟子的香烟了,还开着冒烟的铁家伙,我们就是脱了鞋怕撵都撵不上你了。虎娃爱开玩笑,说的是他自个儿的感觉和心里话。不料一个没有注意的“我们”让人群中背后经常乱嘈嘈的几个,脸上挂上了不易觉察的神情。顾老二说,没有啥,胡成哩,还多仰仗乡里乡亲的帮忙和支持。顾老二说的不是客套话,是真心实意的掏心窝子话。他不在家的时候,王鹏给他大拉过水,对栓帮他大推过车,春玲给他妈送过菜,谋儿哥给他家的麦地锄过草,忠林给他家掰过玉米,俊生爷给他家弟弟说过媒。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刻在了顾老二的心底,他从心底里永远记着这些朴实、可亲可敬的乡党们,他们就是他精神的支柱和依托。这辈子不管走到哪,也不管将来生意能不能做成,能不能做大,也不管做多大,他就信奉着再甜不过家乡水,再美莫过故乡人这一信条,处处都想着有机会怎样去报答人家,即便没有报答的机会,他也永远记着乡亲们的好,绝不念及他们的任何故尖(不好的倾向或者言行)。所以每次听着熟悉的旋律,那首《父老乡亲》就在他的心底无限地放大着,激起他不尽的感念。这个时候,他会选择在无人的角落一个人任泪水尽情地流淌。

散了烟,打完招呼,顾老二又该忙自己的事情了。他走到拖拉机跟前,上了车,挂上档,加了油门,放了离合,松开刹车,捏了拨叉,拖拉机便拐向他家的方向而去。

人群中,慢慢地有人散去,有人又谝,也有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以前的热烈气氛似乎因了顾老二的出现,刮了风,降了温,撤了火,下了雨。当夕阳洒尽最后一丝余晖,悄悄地钻入大山的怀抱之中的时候,闲谝的人们,也带着最后的余兴,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面的土,也鸟儿一样回了各自的窝。

松紧间的学问

顾老二凭着自己的憨厚、朴实、不欺不瞒、公平合理、辛勤劳动终于置办下了属于自己的家当―――崭新的拖拉机。顾老二买拖拉机时就叨咕着后边该干点啥,怎样去做一天天不太好做的生意了。现在的生意手稠的很,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你准备搭实家伙去干的,别人已经干上了;你说不行了咱干没人能看上的生意,却已有人捷足先登了。自从那年上面砸三铁,下面的生意是黄鼠狼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了。那批人可不是个小数目,更不敢小瞧。他们不但手头有货(拿着买断了的钱),他们还有头脑,更重要的是,他们原先的关系网已经建立了起来,做起事来顺风顺水,有基础、有路子、有人脉,这是单靠实诚和辛勤所不能完成的。顾老二感觉就是这样。顾老二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走街串巷进村入户惯了就开着自己的手扶车专心一意地收起了破烂。破纸箱、旧书烂报、废铜烂铁破铝,塑料鞋底红花烂套子(用旧的棉絮)酒瓶子烂玻璃,能变钱的玩意儿都收。早上起来,他吃着媳妇月红给他煮的馍块,喝着碗里不稀不稠的热的调和汤,心里舒坦地仿佛三月的朝阳照在了他的额头上。吃罢饭,撂下碗,抽根带屁股的纸烟,顾老二心满意足地在院子中间转圈圈。看看院里堆放的破烂,瞅瞅停放着的拖拉机,望望树上停着的燕子,抬头看着晨光中飘过的一缕炊烟,他不由兴奋地加快了出征的步伐。月红递上灌满开水的军用水壶和装着烙馍的布包包,顾老二深情地瞅了一眼微微发了福的老婆,不由有些不舍地悄悄走过去摇着了拖拉机。

看过电视电影《高兴》的读者,应该知道顾老二此刻脸上的表情,他和刘高兴蹬上三轮车上街时脸上的表情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为他和刘高兴一样,是一样的破烂王,不同的是刘高兴进了城,城里破烂多;他呢,在农村,破烂少,生意当然也一般般了。

那天顾老二忙活了一天,到下午五点多的光景,才把半车破烂弄到了花城街南头的废品收购站。原来合作社的收购门市部,因为供销社生意不景气慢慢取消了。南街的私人收购站理所当然地取而代之了。顾老二正准备分样交售过称呢,收购站老板的后面跟出来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和顾老二年龄不差上下的中年妇女。这女人,打扮合体,面容端庄,轮廓明晰,腰直眼亮,一直跟到了顾老二交售破烂的磅秤边。收购站老板说,老顾,大老板来了,今天算你有福,瓶酒瓶子一个涨了二分,纸板一斤涨了一毛,旧书烂报涨了两毛钱,你今天可沾光了。顾老二听了,高兴地说,哎呀,真不知道呢,变价了也提前不知道,是这,还是按涨价前的老价钱清数过秤吧,明天咱再按新价结账。收购站给经常来交破烂的都事先公布一个价格,然后再由下乡收购的这些人压低点价去乡下收。顾老二每次去乡下收破烂,回来都是满车的货,不曾想今天涨价了,倒只弄回来半车货,这个他并不会不高兴。因为他是按事先公布的价收回的,即使涨了价,自己能多沾多少光呢,乡下的乡亲们可不容易呢,他们今天要少卖多少呢?再说了自己现在日子还过得去,少收入点没什么,乡亲们少卖了钱,明天就得多掏一袋盐钱。收购站老板见顾老二没有接涨价这茬,大老板也在呢,关系也多年了,干脆就说,行了,顾老板,一会我给你一包好烟,带屁股的,这你该不会拒绝了吧。顾老二笑了笑,那行,下次给我我可不要了,无功受的哪门子禄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收购站老板也跟着笑了一通。打扮得体的中年妇女一直一声不吭地站在两米之外的地方听着二人的对话,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待顾老二交了破破烂烂,古董玩意,告别了收购站老板,说一会去街上吃碗臊子面再回家去,就开上拖拉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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